《大豆之死》专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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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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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一颗大豆，这是一段中国历史，告诉我这颗大豆和中国历史有什么区别？答案是没有区别。我是老K。这是中国大豆之死的第一期。跟随这颗大豆，我们将为你展示这颗大豆的历史，又或者说中国的百年兴衰史。
这是一颗大豆，内含40%蛋白质，20%脂肪，是谷类和薯类的2.5~8倍，其中蛋白质的含量比猪肉和鸡蛋还高2倍，素有植物肉之称，是中国人主要的蛋白质来源。我们生活中，从豆腐、豆浆、腐竹到腐乳、酱油、豆豉，再到炒菜的植物油，都是大豆的产物。在工业中，大豆是卵磷脂和硬脂酸的主要来源，前者在工业、医药、造纸、制革中广泛使用，后者是矿石、浮选剂和肥皂、蜡烛的必要物质。大豆加工制成的氧化豆油能够替代机械润滑油，大豆与酒精混合可以制造人造橡胶、液体燃料、印刷油墨等等，甚至大豆榨油后的废料也是畜牧业中最优质的蛋白质饲料。陶渊明的归园田居记得吧。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是的，陶渊明种的这个豆就是大豆，而且那时候陶渊明已经深刻意识到大豆杂草多这个难题了，那当然这是后话。
中国本土最早的主要农作物有5种， 黍、粟、稻、麦、菽（shǔ sù dào mài shū）。其中黍、粟、稻是东亚文明起源最主要的禾本科作物，现在这3种主要作物中只有稻流传了下来，麦则是在春秋时期出现，对中华文明的形成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黍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大豆，从史前时代就出现在中国东北，到战国时代就成为和粟并列的重要食物。《墨子》中提到“耕稼树艺聚菽粟”，《荀子》中则说“工商不耕田而聚菽粟”。也就是说，无论从种植历史的长度，还是社会价值的广度，对中华文明来说，大豆的重要性都和稻米不相上下，并驾齐驱作为中国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可以说大豆的百年兴衰就是一部中国近代史。从战国时代开始，直到清朝，中国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生产国。大豆不像稻米那样简单直观的呈现在我们生活中，但它的产物不断浸润着我们的生活。我们就不费口舌，直接从中国大豆的变局开始。
甲午战争。在甲午战争之前，大豆一直是中国最主要的出口货物，日本和东南亚都是进口国，此时的大豆还没传到西方，从1890年到1900年，中国大豆的产量占了全世界87%左右。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背景，清政府苟延残喘，整个中国风云变幻，当然结局就是中国的白银大量流失海外。在这个背景下，是东北的大豆出口为中国守住了一丝货币外流的防线。不过此时的大豆还停留在东亚的版图上，没有出口到其他国家。从北洋舰队沉没那天开始，中国的大豆也开始了流亡之旅。
1908年，那个三次垂帘听政，统治中国长达47年的太后去世了，在他去世的前一天，中国最苦的一个皇帝光绪离奇暴毙。在慈禧和光绪去世的同一年，日本的三井物产公司将中国大豆运往了欧洲。当时欧洲正处于榨油用的亚麻籽短缺的时候，中国大豆的到来堪称雪中送炭，整个欧洲的油商都为中国大豆的优质而惊炭。回望历史，你会发现，1908年就像是一个历史的基点。这一年，旧时代在神州大地破碎分离，这一年，新思潮从远洋番邦乘风而来。在旧事务和新思想的回旋之中，隐藏在大豆中的中国百年苦难就此拉开序幕。
1909年，在日本企业的运作下，超过40万吨中国优质大豆被运往英国，英国的油厂全面使用大豆来压榨生产。从英国开始，中国大豆在欧洲迅速扩散，并于1910年流传到美国。在接下来的20年里，东北大豆的出口迅速增长。1908年，中国大豆的出口额是100万吨，到1930年，这个数字变成了540万吨，翻了5倍，大豆的迅速增长带动了整个产业链。仅1908一年大连就增加了14家油坊，此后几年里，大连的油商不断增长，最后铸就了大连中国油坊之都的称号。
除了对产业的促进，大豆对整个中国历史走向的嵌合程度远超你想象。1909年到1930年是东北大豆出口的鼎盛时期，这时期的东北实权人是谁呢？奉系军阀张作霖。是的，正是依靠着大豆的出口，奉系军成了当时中国的头等军阀，他们能屡败屡战，靠的就是大豆出口换来的真金白银。不过，就像奉系军的崛起是依靠大豆一样，奉系的衰落同样是因为大豆。
1928年，张作霖乘坐的火车专列在行驶途中被日本关东军预先埋下的炸药炸毁，张作霖重伤回到沈阳后不治身亡，这就是著名的皇姑屯事件，张作霖的死很简单，因为他要修铁路，在1925年之前，东北的铁路都是俄国和日本修建的，1905年的日俄战争后，日本掌控了整个东北的铁路。而我们前面说的东北大豆出口就必须通过铁路运输。
奉系军最重要的财源是大豆，而大豆最重要的运输路线在日本人手里。这其中，大豆运费、运权的利益分配自然不必多说。1922年，为了避开日本对大豆运输的吸血，张作霖决定修建一条铁路支线——奉海铁路。1925年，奉海铁路建设筹备处成立，这是中国第一条用自己的技术和资金建设的铁路，采用官商合办模式，官方的股份由奉天财政厅投资，商方的股份则由各大银行募集。股份转让的限制只有一条，不能转让或抵押给外国人。这条铁路打破了日本对东北铁路运输的垄断，经济价值不可估量。1928年2月，奉海铁路建成通车。铁路通车仅仅4个月过后，张作霖就死在了日本的炸药之下。
张作霖死去的那天，张学良连夜秘密返回奉天，接过了奉系大权。张学良明白自己不是日本的对手，为了制衡，他主动把美国拉入了东北乱局之中，在美国资本的支持下，奉系又修建了三条铁路干线，这三条干线完全替代了日本控制的南满铁路干线，并且奉天政府公开宣称葫芦岛港才是东北的主要港口。以后英美各国只能到葫芦岛港买中国大豆。这一下激怒了日本。
1931年，美国资本投资的铁路大单完成，葫芦岛港口也开始装卸货物。眼看利益消失，日本再也按捺不住了。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突袭沈阳，也就是九一八事变。事变之后仅一年，东北全境沦陷，民族工业和企业危在旦夕。到了1937年，日本为了扩大战争潜力，在伪满洲国大肆掠夺，粮棉油农产品全面接管，钢材、机械工厂都被日本以极低的价格强制收购。到这里，包括大豆在内的整个东北民族工商业全面崩溃，大豆在中国的故事告一段落了。但就像我们前面说的，旧时代破碎分离，新思潮乘风而来。
当东北的大豆产业消亡时，美国依靠着这颗大豆崛起了。前面说了，1910年大豆流传到了美国，但这只是大豆油料的用途流传到了美国而已。在这之前，大豆就已经出现在美国了。1765年，东印度公司的一名水手将大豆从中国带到了乔治亚洲，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大豆。此后的近200年里，美国一直有大豆种植，不过都是当做奇花异草种植。直到1910年之前，美国农民都认为大豆永远不会成为经济作物。大豆在美国的崛起靠的是一个叫莫尔斯的人。1929年，就在张作霖去世后的第二年，莫尔斯跟随远洋航班登上了中国，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寻找中国大豆。
此后的三年里，莫尔斯在东北不断穿梭，采集大豆材料样本。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外敌入侵、军阀混战的年代，没有人意识到大豆作为一种资源的宝贵性。就这样，许多农民没有任何警惕的就把栽种技术交给了他。莫尔斯在中国花费了三年时间，收集了超过4000多份样本，这些样本的资料之详尽，每份都涉及了大量的种植技术和种子，甚至生长周期都有照片留底。
1931年，莫尔斯登上返回美国的轮船，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整个中国所有有价值的大豆种子和积累了5000年的农业技术都被他收进了行李箱里。回到美国的莫尔斯开始大力推行大豆种植，和农民分享从中国带来的技术。也正是因此，莫尔斯被称为美国大豆之父。在莫尔斯的推动下，美国政府看见了大豆的价值。1931年，莫尔斯回国，两年之后的1933年，美国大豆产量就已经赶上了日本。
你感受一下，这种推行力度，1941年美日开战，为了截断美国的粮食进口，日本下令禁止本土和中国东北向美国出售大豆，为了保证大豆的稳定供应，美国政府对农民发放了种植补贴，只要种植大豆就可以领取钞票。除此之外，还到处分发宣传册给农民，上面写着，记住，种植大豆就是在帮助美国摧毁敌人。在经济收益和国家利益面前，美国农民纷纷拔掉玉米作物，转产大豆。到1943年，美国的大豆产量就已经占了全世界的60%，大豆的美国时代正式开启。
前面的内容中，我们阐述了大豆在中国的衰亡和在美国的崛起。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们今天新中国的建立同样与这颗大豆息息相关。
1902年，晚清军机大臣李鸿藻的儿子李石曾前往法国留学，他发现当时的欧洲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大豆的作用，于是就在河北招了一群豆腐工人，远渡重洋到巴黎开豆制品工厂，主要生产豆腐和豆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人的牛奶断供，只能用豆腐和豆浆替代。李石曾的豆腐店就这样撞上时代大潮，成了最赚钱的工厂，有多赚钱呢？1915年，法国这个老牌资本主义强国对整个国家工业、基建、医疗领域的总投资是779万法郎，而1915年，李石曾这个豆腐工厂的年收入是100万法郎。也就是说，李石曾这个豆腐工厂的年收入已经接近法国整个国家新投资的1/7了。
生意扩大了之后，李石曾就开始投身救国事业。1916年，李石曾在巴黎组建华法教育会。1920年，李石曾和孙中山成立里昂中法大学。是的，一个晚清重臣的儿子加入了一个革命组织，这个组织革的是以他爸为代表的晚清的命。后来，李石曾当上了国民党的监察委员，号称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不过老K说这个的重点不在于李石曾，而在于这个工厂。
前面说了，李石增从河北招了一批豆腐工人前往法国，这批工人虽然是文盲，但是深知当时中国的危机。于是，工人们以这个工厂为基础，建立了一个留法勤工俭学学校，吸引了一大批当时中国穷苦人民的孩子前往法国留学。这些学生白天上课，晚上参与到豆腐工厂的工作，换学费，抽空还能去观望当时法国的革命浪潮。这些学生中有两个人，一个叫周恩来，一个叫邓小平。是的，周恩来和邓小平他们都在法国豆腐工厂推过磨盘，邓小平还下厨炒过豆腐卖。也正是在豆腐工厂的勤工俭学当中，他们接受了当时法国的左翼革命思想，为后来中国左翼革命的浪潮添上了重重一笔。
看到这儿，你应该就能明白，为什么老K说这颗大豆的历史就是中国的历史，清政府的危亡，奉系军阀兴衰，中国技术外流，革命浪潮兴起，这些中国历史上的关键节点，大豆都参与其中，不过就像历史给我们的警示一样，重要的不是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现在发生了什么。在下一期，我们将从1994年开始，透视那场中国最危险的粮食大战。
（二）
用政治又或者用热武器？都不是。要想控制一个国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控制粮食。我是老K，这是《中国大豆之死》的第二期。这一期我们将从1994年开始，重走那场新中国最危险的主粮大战。老K向你保证，这个故事的精彩程度远超往期，并且在这个故事的结尾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惊喜。好，让我们先从一个援助法案说起。
1954年，在艾森豪威尔的授权下，美国政府正式颁布了第480号公法。通过这部法案，美国可以通过出售、借贷、赠与等方式向全世界的缺粮国家援助粮食。这些粮食会以受援助国的货币结算，所得款项的25%用于粮食的运输和推销，75%以贷款或赠与的方式交给受援助政府，但会受到监督。
如果你不理解，我们用个例子，假如今年智利的粮食缺口有200万吨，美国向治理援助粮食，这些粮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直接免费，而是美国把自己的粮食拉到智利，按照智利的正常价格在市场出售，出售完之后，这些收入的25%会用来支付粮食的运输和推销费用，另外75%交给智利政府。
听起来没问题，但这个计划在实施中有两点不一样，第一点是如果智利的粮食缺口是200万吨，那么美国不会只拉200万吨粮食去治理，而是会拉400万吨去。第二点是这些援助粮食的收入受到美国监督，智利想要使用这些钱，必须得到美国同意。发现问题所在了吗？这就相当于美国用智利的市场消化了自己的粮食，然后又用这些粮食的收入反过来挟持智利政府。而智利本土的粮食生产商在美国低价粮食的冲击下迅速破产，进一步加深了治理对美国粮食的依赖，直到自己的农业被全面挟持，治理政府才会意识到这个粮食援助计划就是一个彻底的特洛伊木马陷阱。听起来很恐怖，对不对？更恐怖的是，这件事不是例子，而是智利的真实经历。
1972年，由于智利总统阿连德的反抗，美国控制智力，粮食价格上涨，大量消耗智利的外汇，引发通货膨胀。最终，阿连德在粮食紧缺引起的社会动荡中被迫下台，然后自杀。一直和美国勾肩搭背的皮诺切特上台。皮诺切特上台后，美国重新启动了粮食援助，但是这些粮食并没有落到民众手中，而是由智利军方高价出售，得来的收入又转头购买美国的军火。
就这样，美国通过了这个援助法案，不仅稳定了南美后院，还出口了粮食和军火，一箭三雕。当然，成本由智利民众背负。智利并不是一个孤例，美国还通过同样的方式先后帮助ADM、邦吉、嘉吉三家美国粮商控制了整个南美的粮食市场。就像以往的故事一样，当美洲被掠干净之后，这些粮商盯上了海洋对岸那个有着十亿人口的国家。
1974年，联合国粮农组织的第一次世界粮食会议召开，当时的西方专家定下了一个结论，中国养活不了十亿人，有缺口就有利益。从1974年开始，美国ADM、美国邦吉、美国嘉吉、法国路易达浮这四家外号“ABCD”的粮商就盯上了中国。不过，从1974年中国养不活民众的论调出现到1994年，这20年里，中国粮食都很安全，主要原因就是一个配额制度。
当时的中国有进口配额制度，比如今年中国大豆的需求是1000万吨，我们的产量只有500万吨，那么进出口机关就会给大豆400万吨的进口配额，用来满足国内需求。空缺的呢？100万小小制造一下缺口，刺激中国大豆产业继续扩张，这个配额制度可以有效防止外资货物涌入，保护国内的产业。也正是在这个配额的保护下，中国农业稳步增长，直到历史的车轮行驶到那个我们曾反复提到的关键节点，WTO。
2001年中国加入WTO，经济腾飞，产业爆发。但你不知道的是，在2001年之前，中国就已经多次申请加入WTO，均遭到了以美国为首的拒绝。拒绝理由中就有一条是中国必须签署中美农业合作协议。面对这个协议，我们和美国展开过多次交锋，其中最尖锐的问题有两个，第一，美国要求取消对大豆等农作物的配额，第二，美国要求取消对美国小麦的禁运。
关于第一点，前面我们说了，正是这个配额制度把美国三大粮商挡在了中国门外。关于第二点，中国禁止美国小麦进口，则是因为美国小麦带有矮心黑穗病，这种病是小麦的传染病，能够通过种子传播、土壤传播、远地传播。一阵风就能把病毒带到其他土壤中，并且一旦感染难以根除，会在土地中存活几十年。感染这种病的小麦会产生腥臭和结块，影响产量。而美国公然推广这种带病小麦的理由是，他们的研究表明，感染矮心黑穗病的小麦在加工后食用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在大豆配额问题和美国小麦进口问题这两个点上，中国、美国展开过数次辩论和交锋。
最终，为了加入WTO，我们不得不放弃这个阵地。1994年，中美合作协议签署，中国粮食市场开放，作为中国人主食的稻米有18亿亩红线保护，没有受到太大波及，但大豆注定难逃一劫。1994年，中美农业合作协议签署，中国粮食市场开放，大豆配额制度废止，关税降低到只有3%。
1995年，美国孟山都公司开发出了世界上第一个商业化的转基因大豆品种。转基因大豆的高产让美国和南美大豆产业进一步扩大，也正是在那一年，美国趁机对大豆种植进行大规模的补贴，这些补贴让美国大豆成本远低于中国本土大豆。有多低呢？
一袋转基因大豆在美国中部种植出来，经过铁路运输到达洛杉矶港口，装上货轮，跨过整个太平洋，最后抵达中国大连港口。就是这样穿山越水的运输成本，美国大豆价格都能比中国大豆低一半。面对这种掠夺性的补贴，中国向WTO提起抗议，但WTO没有受理。就这样，中国大豆市场被三大粮商掠夺一空。从2003年开始，中国连续18年进口转基因大豆，直到今天，当你观看这个视频的时候，大豆仍在源源不断的运往中国。
在大豆之死的第一集中，我们提到100年前，中国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出口国，从清政府的破碎，到奉系军阀的兴衰，再到革命浪潮的传播，这颗大豆在近代史中穿针引线，缝合起一个百年苦难的中国。旧中国的百年苦难在书本中行走已成定局，而新中国的刮骨之痛才刚刚开始，长夜难明。100年后的今天，中国大豆90%都依赖进口，我们从最大出口国变成了最大进口国。但大豆是这场粮食争夺战的终点吗？并不是，就像100年前八国联军的不平等条约只是为了进一步侵略一样，100年后的今天，ABCD四大粮商占领大豆市场也只是为了下一步铺路，他们要的不止大豆，而是要以大豆为支点，夺取整个中国的粮食市场。于是，一场隐秘而宏大的主粮战争在太平洋上打响了。
2003年8月，美国农业部突然发布声明，以天气原因为理由，将大豆库存调低到了20年最低点。此时，距离美国大豆上市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这意味着大豆产量将会降低，而时间因素让大豆产业暂时找不到其他进口来源，结局就是大豆价格猛涨。此时，华尔街的大鳄们闻风而动，这些国际金融炒家大量建仓炒作库存，把大豆价格拉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有多高呢？2003年8月，美国农业部发布消息之前，中国境内价为2300元人民币一吨，到了2004年3月，中国境内价格为4400元人民币一吨，价格翻了近一倍，创下了大豆在过去30年中的最高纪录。
大豆的暴涨让国内油商很紧张，但考虑到美国政府的价格介入，他们选择了坐地观望。2004年3月，美国农业部宣布今年的大豆不会增产，这下国内油商开始恐慌了，再加上当时国际炒家们的疯狂炒作，大豆很有可能突破5000甚至6000元一吨。为了保证有充足的大豆维持运转，国内油商开始出海抢购大豆。2004年3月，中国油商集体集资出海，在4300元的历史高位抢购了集近800多万吨大豆。2004年4月，在中国邮商集体集资抢购大豆之后不到一个月，美国农业部又突然增产大豆，调高了大豆库存。在中国油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前猛炒高价的国际炒家们立马开始反手做空抛售大豆。
2004年3月，中国油商在4300元的高位抢购了800多万吨大豆，不到两个月之内，大豆就暴跌到了2200元一吨。中国油商的资金从利润微薄变成了巨额亏损。面对这种价格差异，中国油商不得不选择违约放弃这些高价抢购的大豆。一船巴拿马籍货轮的大豆装载量是5万吨到8万吨，按照协议，如果毁约一吨需要赔偿近2000元人民币，一船就是1亿多，而中国邮商的抢购量是800百万吨，也就是100艘满载的巴拿马货轮，赔偿金额接近100亿人民币。
除此之外，以"ABCD"为首的四大粮商还趁机起诉中国邮商毁约，提起了高达6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400多亿的额外索赔，并以此为借口联合其他国际粮商封锁中国企业，禁止对中国油商出口大豆。这次大豆事件让国内的大豆加工企业全行业亏损，整个中国1000多家榨油企业全面破产，除了几个带有国企背景的压榨企业能勉强保住，另外90%的压榨企业都被ABCD四大粮商和其他外资全部低价收购。除了对加工行业的伤害，这次大豆的暴涨让当年东北豆民大量扩种大豆，结果第二年价格暴跌，导致许多豆农巨额亏损。这些大豆种植产业同样被四大粮商低价兼并。这次大豆事件对中国的伤害之深。
在2004年之前，中国只是大豆原料需要从美国进口，其他上下游产业链都是国资把控。但在2004年之后，整个中国大豆产业都受到摧毁，几乎被全盘接管。仅仅根据公开资料显示，四大粮商在2004年大豆危机之后，成功控制了中国大豆85%的实际产业，再算上间接控制的企业，四大粮商在中国大豆产业的占有率不会低于90%。从上游的油脂市场原料，到中游的大豆加工压榨，到下游的食用油生产及食品生产，四大粮商掌握了整个产业链的绝对控制权，这一局面直到今天仍然无解。
除此之外，四大粮商还利用自己控制的大豆加工企业，只收购带有自己专利的转基因大豆，倒逼东北豆农种植转基因大豆，这样他们还能再收一笔专利费，资本的每个毛孔都渗着鲜血。2004年大豆晰之后，四大粮商仍不满足，他们想要更多。于是在2005年，四大粮商故技重施，开始对小麦下手。
2005年，国际粮商行业中突然流传全球存在上千万的粮食缺口问题，各类主粮价格猛涨。从2005年12月到2008年7月，国际粮商的小麦价格从291涨到了1334美元，翻了近5倍，玉米的价格也从185涨到758，翻了3倍。按理来说，国际的猛涨会提高国内的出口量，间接推进国内的价格一起猛涨。但这一次，他们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从2005年到2008年三年间，四大粮商和国际炒家疯狂买进小麦和玉米，高价抢购导致了整个市场的猛涨，国际市场的小麦翻了5倍，玉米翻了3倍，但中国市场的小麦只是从1400人民币涨到2000左右，涨了区区0.7倍，玉米也是很诡异的，只涨了0.7倍。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中国开始动用国家粮库抛出。国际粮商高价抢购，吃进多少，国家粮库就高价抛储卖出多少。从2005年的十天半个月抛一次，到2007年每周抛一次，再到2008年每隔一两天就抛一次。这次四大粮商和国际炒家懵了，如果不继续炒，那他们之前抢的玉米、小麦就卖不出去砸手里了，但如果继续高价吃进炒作，他们又摸不清中国国家粮库还有多少。这场主粮大战的结局就是四大粮商和国际炒家全部跑路，亏损上千亿，而整个中国的小麦、玉米价格仍然稳定前进。
四大粮商败退那天，中储粮集团在国际市场上放话，中国的储备粮食1亿吨，足够全中国人吃一年，谁再敢来炒作粮食，就先考虑自己能不能吃下1亿吨。这次事件之后，中国的粮食价格一直控制在我们自己手里。主粮保住了，那接下来我们的目标就是夺回大豆产业。
2008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全球粮食价格跌到了低谷，中国趁机储备了大量的大豆和豆油，同时制定了粮食保护价，规定国内的粮食收购价格永远高于国际市场，以此保护中国农民的生存维系。这一步之后，即使大豆产业被四大粮商掌握，国家粮库也能用大豆储备来制衡四大粮商，防止他们利用大豆入侵其他粮食产业。
2016年，中国农业部发布《全国种植业结构调整规划》，这份报告提到，要把中国大豆的种植面积增加到1.4亿亩，提高40%，并往后每年逐步提高，减少进口转基因大豆的比例，保障中国大豆的产量。为什么突然在2016年提高大豆产量呢？因为在2016年，华南双季稻年亩产量突破了1537公斤，创下了世界纪录，也正是因此，我们能节省更多的土地用来夺回大豆的控制权。
哦，对了，这个破纪录的华南双季稻的研发人是袁隆平，这个让我们把饭碗端稳的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同样参与了中国大豆产业的自卫战。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要做，承前人之志，起后世之师，吾辈当自强。
